(三)If you belong to me
If you belong to me她躲避了人群喧闹的大街,在一个光线微弱的墙角坐下来。点燃一根蜡烛,她摘下背后的破木吉他,轻轻闭上双眼,唱起歌。
Carla Bruni的you belong to me。声音太静太静,呼吸太轻太轻。他站住脚,挤在围观人群后边观看。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略显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低头的时候,刘海就这么垂下来。一点点化妆也无。就是那样纯净而不加修饰的女子。如同她的声音一样。
一曲终了,众人的掌声中,她浅浅地笑。他却突然间失去言语。人群散去,他走上前,对她说,可否跟我喝点东西。她吹灭蜡烛,将吉他装进袋子。缓缓抬头,目视着他。她的眼睛明亮胜过夜晚繁星,仿佛破碎的钻石。
盛夏时节。他们钻进附近的冷饮店。她只要了一杯冰水。他笑着说,不要怕我破费。她注视着他,说,五味杂陈吃的多了,突然想尝尝单纯的味道。
彼时,他是大四实习的学生。她是单纯的热爱唱歌的女子。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相互吸引。将彼此融入自己的世界。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一把网购的SUPUG。41寸。白色。他把礼物藏在附近的矮树丛中。打了她的电话,笑嘻嘻地说,亲爱的,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她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依旧浅浅地笑。她说,让我猜猜。你是想给我唱首歌。他笑的更厉害了,拉出身后的琴箱,递给她。她打开。看见那把白色的SUPUG安静地躺着。顿时傻了眼。他们的生活不宽裕,这把吉他对他来说,经济上是个小波澜。她抓起SUPUG抱在怀中,缓缓地又唱起歌。See the pyramids around the Nile,Watch the sunrise on a tropic isle,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You belong to me。
眼泪打在琴箱上。一滴,又一滴。
这是她此生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此后的时光,她们都是在这把SUPUG的陪伴下度过。她每天在家打扫整齐,做好饭菜,等他回来。一个人无聊时,大部分时间她都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轻轻吟唱。阳光照在她的发上,如此安详。
他在家的时候,开始吵着要她教弹吉他。她拗不过,笑着从勾弦开始教。琴声清脆好似风铃。他皱着眉,说太难了。她偷偷地笑,他见她笑,便板着脸说,老师只管好好教,我一定能学会。
有时候,他觉得,像她这样的歌声,融入在SUPUG的弦间,是不该出现在自己的世界的。他太卑微,太贫穷,亦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她或许应该飞向更高更远更美好的世界。应该在舞台上与聚光灯下放声歌唱。而她却甘于围绕在他身边,每天轻轻弹琴,缓缓歌唱。她依旧不化妆,光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自然随性地享受着彼此相拥相守的时光。
几个月后的一天,他下班的路上,有人发小广告给他。他把广告带回家给她看。是音乐新人的招募。他说,亲爱的快看。你可以做职业歌手了。你终于可以站在舞台上,受人瞩目地唱歌了。她看了一眼,没说话。他接着说,你终于能够走向更好的世界了。她转过头,眼泪蓦地落 下。
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睛,看见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她笑笑,她觉得这生活依然静好。然而他张开嘴,温柔地说,别怕,我去替你报名。
整整一天,她都抱着那把SUPUG,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轻轻地唱歌。白色的琴身,阳光下耀眼。他下班回到家,她注视着他,说,我不想参加。他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吼到,你还想怎样,难道你每天给我一个人唱歌觉得很满足么?你唱的是什么,我如何能够听的懂。你如此荒废,究竟能够如何。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彼此是再也回不去的了。
他熟睡后,她起身,轻轻抚摸那把曾经让她掉泪的SUPUG,他送给她的礼物。原来除了这把琴,他已无法给她更多。她甚至听不懂她的歌声里,有对彼此相遇的感激。听不出SUPUG发出的声响中,有彼此间感情的共鸣与见证。她穿上鞋子。轻轻关好门。在午夜安静的街道,缓缓行走。
她沿灯光走到附近的桥。桥下是安静的河水。河水望不见的彼端,连接着谁的心呢。风吹起她的头发,把刘海吹到额头上方去。露出她的眼睛。她远远地遥望。失去了他和SUPUG陪伴,她的世界还剩下些什么呢。她在喉间低低地吟唱,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You belong to me。爬上栏杆。她的身体在空中划下一道完美的弧线。入水的瞬间,刘海又遮住她的眼。她甚至猜不到自己的表情。身体顺着河流飘荡,会到达一个怎样的彼端呢。
在她走后的第三天。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琴箱中拿出那把SUPUG,满满的都是她的气味。于是他终于明白,他最初遇见她,她为何说想尝尝单纯的味道。他说有礼物送她,她为什么只猜是一首歌。这些不过是她的微小愿望。她只希望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平淡一生啊。为何当初他却没有察觉。一心埋怨自己无法给她更好的未来,而想要将她驱赶出这片恬静的原野啊。
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地唱。See the pyramids around the Nile,Watch the sunrise on a tropic isle,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You belong to me。又有泪水滴在琴箱上。一滴,又一滴。
安静的琴声中。他轻声叹息。如果是我让你的梦想没能得到圆满。请让我好好地为你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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