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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上帝的倾诉
西班牙帝国在17世纪时如日中天，他们的无敌舰队在世界各地巡游，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借助刺刀和圣经，西班牙人统治着庞大的帝国。与此同时，由冒险家、逃犯、商人、流浪艺人、政客带去的吉他，也在拉丁美洲等殖民地传播开来。末了，这种乐器在吸收了海外其他民族的营养后，又重新回到了西班牙。西班牙音乐中向来不缺少狂热的元素，而从拉丁美洲输入的新的音调和节奏，使西班牙音乐中热烈狂放的一面，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18世纪的时候，一位叫威廉姆·贝克福德的英国人，去到西班牙旅行。一次他被当地人热烈的舞蹈所感染，也加入到他们当中。这些人在音乐声中手舞足蹈，几近疯狂，最后居然跳上了桌子，把桌子当成了舞台。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大提琴家路易吉·波凯里尼（Luigi Boccherini）当时也在场。他曾担任过西班牙王子的宫廷乐师，这样的“群魔乱舞”，让文质彬彬而又有着音乐上的优越感的意大利人目瞪口呆，更令他极度反感。贝克福德后来在日记中写道：
“波凯里尼在我的耳边大声说：‘他们用这么荒谬的方式演奏，而你居然还能参加他们的舞蹈。我永远也无法将这种音乐归到某一个恰当的类别中去，我原本还以为我正在开始这样做呢。我们听说过抢拍子，可是，他们现在却把节奏全都给抹杀掉了，这到底算什么玩意？为什么这比一阵讨厌的打嗝或是罪犯垂死时的嚎叫还要刺耳？我还不如去听土尔其人的咆哮呢，至少那种声音还不至于那么污七八糟。’”
波凯里尼当时或许没有意识到，正是“舞蹈”，构成了西班牙文化中的重要因素。到了弗拉门戈出现的时候，西班牙文化中的舞蹈色彩就更为丰富和生动。早期流行于西班牙民间的弗拉门戈，往往是舞蹈、歌唱和吉他伴奏三位一体的。
由于历史的原因，西班牙有着很多外来的民 族。腓尼基人、希腊人、犹太人在西班牙留下过他们的足迹。而罗马帝国统治西班牙500年，罗马人与西班牙人通婚，他们的混血儿中，有一些在罗马帝国的政界学界，成了出类拔萃的人物。信奉伊斯兰教的摩尔人，是阿拉伯人与非洲的柏柏尔人的混血后裔，他们在罗马人之后统治西班牙达700年。沙漠民族豪放不拘的性格，还有接受命运、悠然享受生命的豁达的人生观，也渗进了西班牙人的血液。罗马文化使西班牙人变成了欧洲人，而阿拉伯文化，又使西班牙人进一步变成了世界人。
在外来民族中，吉卜赛人是15世纪进入西班牙的，他们的祖先据说来自印度。吉卜赛的男人有的从事贩马，有的走私各种物品，有的做兽医或从事补锅、补铜这一类的手艺活；而女人们则通常帮人算命、乞讨和售卖各色小玩意。吉普赛女人有一种野性的魅力，为了爱与自由，她们几乎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在欧洲，据说再有邪劲的男人，在跟吉卜赛女人打交道的时候，都多少有点发憷。
正是这些吉卜赛人发明了弗拉门戈，这种音乐一开始就混合了拜占廷、阿拉伯、犹太和印第安等文化元素。早期的弗拉门戈以忧郁为其特征，后来又加进了粗犷和激情，其舞蹈有着强烈的个性和罕有的表演特质，是吉卜赛人生活哲学和艺术的有力体现。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弗拉门戈，其产生可追溯到19世纪初，当时的吉卜赛人，在一些流行的安达卢西亚舞蹈里面，加入了他们自己的情感，使之逐渐变形，从而创造出了一种新的形态。在弗拉门戈里面，有吉卜赛人的快乐和哀叹，有他们灵魂的呼喊。随着时间的推移，弗拉门戈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影响越来越大，吉卜赛人发现弗拉门戈能赚钱，于是职业的弗拉门戈表演就随之诞生了。在西班牙，还因此出现了一些著名的表演弗拉门戈的娱乐场所，如杜恩典（El Dueden）、莫瑞里亚（Moreria）、尚巴拉（Zambra），还有露天剧场契尼塔斯（Chinitas）咖啡馆等等。
塞维利亚，
你为帆船留下了通道，
在格拉纳达河上划行的，
尽是叹息。
啊，那一去不复返的爱情呀！
河水带走了橘子花，
带走了橄榄的果实，
流向安达卢西亚啊，
流向你的大海！
啊，那消失于空中的爱情！
这是费德里克·加西亚·洛卡的诗歌，他是安达卢西亚人。让我们前往安达卢西亚省吧，那是弗拉门戈文化产生的主要地区。在省会城市塞维利亚，宽广的瓜达基维尔河缓缓流过，当你徜徉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夹竹桃、橘子树、洋槐、椰子树和丝杉，还有喷泉和公园，你会被这座城市明朗而甜美的气质所吸引。驻足凝思，你似乎又能触摸到它那古典的、像火焰般浓艳的历史。在1503年，这座城市获得了与美洲大陆进行贸易的垄断权，由此变成了欧洲大陆最富有、最繁华的城市。几百年中，这座城市在欧洲的舞台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不少人认为塞维利亚是西班牙最美丽的城市，它不仅植根于厚重的历史，还是是一座充满了浪漫气息的、时尚的城市。
塞维利亚每年的复活节前，都要举行盛大的圣周宗教**活动。来自很多地区的忏悔者从各地区的教堂出发，涌向市中心的圣母玛利亚大教堂，接着又返回各自的地区，如此昼夜不停往返**一个星期。每辆**花车上都载着基督和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很多忏悔者身穿黑色尖顶罩袍，穿罩袍象征着祈求饶恕，他们光着脚走向圣母玛利亚大教堂。花车经过的时候，人们唱着弗拉门戈歌曲，在肃穆和摇曳的灯火中，歌声在空气中回荡，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在其他的时间里，在街道的空旷之处，你会看到有吉卜赛人表演弗拉门戈，旁边放着打开着盖的琴盒，男子对着麦克风歌唱，用双手拍打出响板似的声音，女舞蹈者则在吉他强烈节奏的伴奏下，或双手叉腰，或双手举过头顶，或抓住宽大的裙摆随着节奏舞动，面部表情冷而艳，黑色的眸子如欲望之箭，直接射向你的胸膛。
说起吉卜赛女人，不能不说19世纪法国著名作家梅里美，他的小说《卡门》，是写吉卜赛女人的了不起的作品。在这篇小说中，卡门宁死也不放弃自由，不论是爱的自由或是不爱的自由，最后命丧因爱而疯狂的男主人公唐何塞之手。有一次唐何塞对小说中的“我”回忆到卡门时说：
“你知道我看见谁走下车来？就是那个吉达那。这一次他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珠光宝气。她的袍子镶满了闪闪发光的金属片，蓝鞋子也镶满了金属片，全身饰着花朵和金银丝带。她手里拿着一只巴斯克手鼓，有两个波希米女人跟着她，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她们通常总有一个老妇女领着她们，另外一个老头子拿着吉他，也是波希米人，来为她们的舞蹈伴奏……”
“客人们都在内院里，尽管人多，我仍然可以透过铁栅栏门大概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情形。我听到响板声，手鼓声，笑声和喝彩声……”
这就是卡门。观众是兴高采烈的，而舞蹈者自己呢？她在响板和吉他的伴奏声中激烈舞蹈的时候，或许眉宇间就刻写着吉卜赛人到处流浪的历史？或许还有对遥远故乡的怀念？再不然是爱情背叛带来的苦闷？是骨肉分离带来的悲伤？卡门的舞蹈一定是一种燃烧的激情，这种燃烧还多少带点色情的意味；不过这只是一块面纱，在这块面纱的后面，隐藏着吉卜赛人自己才能理解的语言，那是一种倾诉的语言，是吉卜赛人面对天空、面对上帝倾诉的语言。
19世纪初的西班牙是一个混乱的时期，在这样的年代里发展起来的弗拉门戈，在原有的文化基因里，又注入了战争的、颓败的、及时行乐的、甚至还有杀富济贫的传奇成分。
总体而言，作为伴奏的弗拉门戈吉他，它变化多端的弹指，制造出摩擦的声音，有一种冲击的效果；至于敲板的运用，有时就如舞蹈者的鞋跟踢踢踏踏敲打着地面。吉他由伴奏的次要角色，经不少演奏家的努力，也发展成了拥有自己的曲目和风格的独奏乐器。不过，就算是独奏的弗拉门戈吉他，也往往要强调舞蹈的节奏和氛围。而弗拉门戈的歌声，它的歌词如吟咏的诗，渗透着原始的人性和世界性，高亢而苍凉，有时会转入即兴的戏剧变化，吉他则辅以激烈的弹指和快速的旋律进行，在互为主次中相互推波助澜，一次又一次地达到忘我的境界。
有人说西班牙艺术中有一种魔鬼的特质，有着一种人们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从弗拉门戈，似乎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印证。20世纪西班牙著名诗人、戏剧家费德里克·加西亚·洛卡，他也是一位高水平的业余吉他手和歌手，他对弗拉门戈风格中的低沉悲歌特别感兴趣，曾和著名的西班牙作曲家曼纽埃尔·德·法雅（Manuel de Falla）等人一起，致力于低沉悲歌的复苏工作。在说到西班牙艺术中的这种“魔鬼”时，他引用一位老歌手的话说：“那魔鬼从脚底爬进了你的体内，它像风吹过沙地一样，在舞蹈者的身上掠过。”如果退一步，不把它想象得那么神乎其神，让它变得稍微明晰些，或许就是20世纪出生在塞维利亚的曼纽埃尔·马查多（Manuel Machado），在他的诗歌《吉他的倾诉》里描绘的情形了：
我诉说，我哭泣，我癫狂，
我深知欢笑与悲叹。
我用红色的嘴唇歌唱，
我用黑色的眼睛张望，
我与热恋中的人们一起叹息，
我与小丑们一起嬉戏。
我色彩浓郁的音符，
就像玫瑰园中清澈的流水。
西班牙所有的辛酸都融入了我的眼泪。
……
[ 本帖最后由 九十九度中 于 2010-12-14 18:5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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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4 18:41:26
）......不管别人，有的已经是中国弗拉门戈大腕了，天天嘴角往下撇，爱谢不谢，反正我这样的草根爱好者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