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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沧:那些陪伴过我的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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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20 21: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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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uitar古典吉他杂志编委、青年吉他演奏家、苏州大学音乐学院院办主任管沧先生的一组文章,在羊年伊始与各位琴友分享】


每一个弹琴的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挑选乐器的经历,回忆起来总是颇多感触。


相比许多的同行,我是个幸运儿,拥有过许多乐器。习琴至今近20年,有11把吉他与我为伴。每一把吉他都仿佛一段恋情,有着令人难忘的故事。对乐器的选择常常反映出演奏者的审美趣味,因而这11把吉他也多多少少折射出我的理念,它们也同时影响着我的观念,为我的演奏提供各种不同的可能性。


如果要把这11段恋情分为几个阶段,我想这么归纳:懵懂时期-----探索时期-----传统的回归-----理想与实用主义的融合。我就按照这几个阶段的脉络流水账式地聊聊,和大家分享一下。


懵懂时期 (一)


经典的红棉牌


我儿时与吉他结缘,是因为觉得Eric Clapton很酷,想玩点布鲁斯之类的东西。但无意中在香港电台第四台听到了吉他大师John Williams演奏墨西哥作曲家Manuel Ponce的《南方协奏曲》,顿时被古典吉他那美丽的声音和绚丽的色彩所震撼。后来疯狂地去音像店寻找古典吉他的磁带或CD,并且和父母要求要学吉他。那时好不容易买到了Williams的一盘吉他专辑的卡带,翻来覆去地听,想象着这件神奇的乐器是怎么被演奏的。后来我母亲从同事那里弄来了一把吉他,还找出一本封存在家里的卡尔卡西吉他教程,我父亲拿着这本书给我上了第一节吉他课。那把吉他恰恰就是一把古典吉他,红棉牌!



那把白松面板的红棉是个很普通的乐器,保养得不太好,弦轴已经不太好用(后来我自己买了一套给它换上了)。弹了些日子后,面板底部和侧板的粘合处就开胶了。我还记得我父亲和我一起找502胶给粘回去的情景。当时父亲涂好胶,用两本字典把面板压好,让我轻轻坐在上面。我坐了5分钟后,基本粘牢了,欢喜地拿起它弹起来。当然,502绝对不是对待高级乐器的方式。


虽说那把红棉虽不怎么样,手感普通,品丝甚至都挺粗糙,但至少是温润的吉他声。对那时的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满足感了,犹如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时那种砰然心动。我带着这把吉他去学校,去伙伴家里,去球场,凡是我能带去的地方。


开始弹琴了,自然路过琴行都会想进去看看琴。有一回在深圳东门的博雅艺术商店,里面展示着几把制作精美的吉他。我刚拿起一把拨弄了几下,里面一位老师走了过来和我开聊了。一边介绍这几把吉他,一边拿起吉他为我演奏几个片段。后来再去的时候还有另一位老师,为我弹奏过Lauro的《委内瑞拉华尔兹》。二位都很棒,那一串串动人的音符冲刷着我年少的心。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周泉和王黎军二位老师。而就在那里,我开始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件更好的乐器。



 楼主| 发表于 2015-2-20 21: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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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牌和外表的力量


我清晰地记得我的启蒙老师周祖翔先生打开两个琴盒的情景,一把协奏牌,一把雅马哈,同个级别的面单琴。


周老师除了告诉我单板琴和合板琴之间的差别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弹了让我听,然后让我自己弹了去感受。我必须承认自己那时的肤浅。耳朵告诉我,协奏牌的声音更为开阔,穿透力也更好。相比之下,那把雅马哈的声音就没有那么丰满了。换做今天的我,我必然选择那把协奏。然而,雅马哈响亮的名字和华丽的外表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懊恼的事,因为这确实提供了一种心理满足,爱好者都会有的。职业的演奏家当然不会这么看问题,可不能因此说爱好者是傻子。某种意义上来讲,爱好者的诉求是更综合的,声音固然重要,但外表也不可或缺。况且两把琴的声音和手感都远优于我的红棉。那还犹豫什么?就它了,YAMAHA  CG-180(云杉面板)!


  

当你买了一把“名牌”乐器的时候,心中那种嘚瑟劲儿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就仿佛自己的演奏水平也跟着进入了另一个行列。心中有个声音反复对你说:Welcome to the family!我后来拿到我的第一把Zbigniew Gnatek吉他时,我的好朋友JanDepreter 还真对我说过这句话。我相信,所有的Matthias Dammann吉他拥有者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有这种进入名人堂的群体归属感,琴的名字就代表了你的身份。The name Dammann says it all. 而对那时的我,Yamaha就是这个感觉。而且注意,这把琴是装在琴盒里的,可不是在帆布袋子里。记得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在电影里的那个内部带枪的吉他盒吗?酷毙了!每当同学看到这把吉他后投来羡慕的眼光时,那种感觉是很甜蜜的。4000块的吉他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价,还是Yamaha。


虚荣啊虚荣……



这把琴陪我度过了4年时光。在这把琴上,我学习了卡尔卡西和索尔的许多练习曲,还有朱利亚尼的《罗西尼亚那2号》、巴赫的《恰空舞曲》、巴里奥斯的《大教堂》这些经典大部头。无数的辛勤和汗水都在这把琴的琴颈、琴弦上留下了印记。大部头都是在北京吉他学会里学的,那时我们戏称这些曲子为“会曲”。还记得去北外报道的路上,我在火车上拿起这把吉他弹起电影《猎鹿人》配乐Cavatina,一对母女闻声而来,和我攀谈起来。聊着聊着才知道这是吉他老前辈吴子彪先生的夫人和女儿。他女儿也是去北外报道的。就这样,我先结识了母女二人,直到9年后,我才在新疆吉他艺术节上第一次和吴子彪先生见面。


再下一次换琴是跟陈志老师学习的时候的事了。Yamaha退役后一直在深圳的家。去年的春节,我把它送给了一个好朋友的孩子。送的时候,我感到似曾相识,因为我的第一把吉他也是父母的朋友送的,欣慰的是,我是个合板琴,而她起步就是面单,而且还是把Yamaha,我为她高兴,自己也觉得蛮有面子。




 楼主| 发表于 2015-2-20 21: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GC视频号

070,陈家军的标志


   在北京学琴的时候,先是在学会跟随高元利老师。在高老师悉心栽培一年后,我被转去了陈志教授那里,进入了心中向往已久的“梦之队”。


   既然是“梦之队”,装备必然也豪华。放眼望去,只有两种装备,一种是日本Asturias为陈老师专门推出的Chenzhi 型号,一种是德国的Mario Gropp。我每次过去上课,就愉快地被这两种装备洗着脑。随着自己技艺的提高,对好乐器的渴望就越发强烈了。而在你一直被Chenzhi和Gropp环绕的时候,也很难跳出这个圈子去思考别的选择。更何况,除此之外,我那时又有什么渠道去寻找不一样的乐器呢?所以,没过多久,我就订了自己的新欢----云杉面板的Chenzhi 070。群体归属感又来了,那句Welcome to the family在心中又响起了。不过,这次真的是个家庭,当时一起学琴的一组人可欢乐了,我记得的有杨杰、张腾跃、苏萌、朱俐颖、王立鑫、李治,各个都弹得棒极了。


      Gropp是我亲眼见过的第一款德国人做的琴,弹起来很舒适,可是太贵,一个大学生根本负担不起。


   订完琴之后,我就开始日盼夜盼、茶饭不思了。弹着雅马哈的面单,心中幻想着070全单。苦苦等待了三四个月,有一天,我看见陈老师提着一个抱着塑料薄膜的琴箱走进琴房,顿时心跳加速。陈老师平静地把我叫进另一个房间让我坐下,我就等着他开口,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也坐下,安详地对我说:“我特别给你挑了一把好的,好好爱惜。”这轻轻的话语在我心中激起了狂狼,我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狂喜,沉默地点了点头。


   有趣的是,070的声音在我手里一年多都没有真正绽放开来。最开始以为是没开声的问题,一般白松琴需要一年左右的弹奏,等箱体结构上硬力通过弹奏的振动慢慢释放了,才会达到最佳状态。可是一年多过去,始终没有特别显著的提高。我就产生了一丝疑虑。当然,这并不影响我努力学琴。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答案后来确实来了,略微遗憾的是来得晚了一些。我花了很多的时间重新琢磨适合自己的触弦方式,慢慢地,琴开始跟着反应了,声音逐渐丰满甜美起来。琴是有生命的,弹琴的人会给琴留下很深的个人印记。Julian Bream曾经说:“没有差劲的吉他,只有差劲的演奏者。”如果你的发音无力,那么琴也就跟着无力;如果你的演奏缺乏色彩,给你再敏感的乐器也无济于事。琴的潜能需要开掘,如果长久得不到开掘,也就是几块木头而已。制作家Otto Vowinkel先生有一次拿起琴,对着琴命令道:“发声!”然后转过头问我:“她发声了吗?没有。琴不会自己发声,而是你的演奏让她发声。”这就仿佛一辆赛车,我们一直只开最高80km/h,那么久而久之,发动机就会很难再进入高功率状态。当然,前提是,这必须是一辆赛车,而不是辆夏利!如果是那把红棉,我怎么凿也凿不出很丰满的声音。


      070的绽放在我和她分别的最后几个月。那时我也告别了陈老师。倒不是我有意离开陈老师,而是正巧赶上非典,大学校园封校,我几个月没法去和陈老师上课。再之后,就是我忙于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了,也无暇顾及学琴。我最后几次见到陈老师,是我出国学习的前夕。去欧洲以后,我们基本也就失去了联系。我甚至没能跟他老人家合一张影。


  而就在那个空档期,我还着实没有闲着,听了很多吉他唱片,接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时候,一个名叫Ricardo Cobo的哥伦比亚演奏家给了我许多灵感。他在Naxos出版的那张拉美吉他音乐专辑给了我巨大的冲击。我开始疯狂迷恋美国琴那种结实的“健美肌肉”声。在这种影响下,我开始探索那种极为饱满的触弦方式,也开始寻觅那种风格的吉他。Dake Traphagen吉他就这么来了。就是这件利器,伴随我我远赴欧洲,为了那个音乐梦,在四所高等音乐学府“拼杀”了一番。



发表于 2015-2-20 22:07:04 | 显示全部楼层
买琴买鼓,就找魔菇
非常值得参考。
发表于 2015-2-22 15: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5-2-24 20: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IGuitar古典吉他杂志编委、青年吉他演奏家、苏州大学音乐学院院办主任管沧先生的一组文章,在羊年伊始与各位琴友分享

探索时期

Athena,我心中永远的痛

那把2005年完成的Dake Traphagen 云杉面板吉他是母亲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之一。确切地说,这是我人生使用的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音乐会吉他。

琴是由北京的杜一鹏先生帮我订的,我还和他学过一段时间琴,他给过我许多帮助,开阔了我不少眼界。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结实我未来的同门师兄Jan Depreter----对我的艺术生命产生了极大影响的几位挚友之一。

Dake Traphagen 先生是美国知名的吉他制作家。想许多制作家一样,他喜欢给自己的每一件作品起个名字,我的这把叫做Athena(雅典娜),女神的名字。琴如其名,大气的声音、上乘的云杉面板、华丽的马达加斯加背侧板,厚实的箱体,配上朴实的Sloane 旋钮。真的让人想到雅典娜的雕塑,绝对是一件艺术品!我那时的演奏风格也开始逐渐脱离中央院陈派的影响,变得硬朗起来。这种风格的变化是受双向影响的-----自身的诉求和琴可提供的可能性。那段探索的时光既有磨合期的挫败,又有蜜月期的甜蜜,十分的微妙。

然而,就如历史上的许多美人一样,Athena也是红颜薄命。她随我赴欧洲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胜利而归。而当我即将正式踏上欧洲游学之路时,她却无法陪伴我的旅程。如果把乐器比作演奏者的配偶,那么Athena就是我早逝的新婚妻子。而且她就像被诅咒了一般,两次厄运都发生在她身上。

第一次是在出国前夕,我从深圳坐飞机回北京。当时由于琴箱大,就作为超标行李托运了。(在欧洲考试的时候,琴也被托运过,当时是空姐直接从我手上接过琴,亲自提着送进货仓放好的,降落后又由空姐亲自取出。我就幼稚地以为所有的航空公司都会如此温柔。而且之前跟杜先生去乐展时,也是托运了琴的。)我看了看那貌似结实的Hiscox琴箱,把易碎标识贴上去,放上了特殊行李的传送带。下飞机的时候,我拎着琴箱就走了,直到到了晴川家,我打开琴盒准备跟他弹二重奏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琴的腰部很扎腿,翻过来一看,我吓傻了。侧板裂开两条巨大的口子。我顿时慌乱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奔回了首都机场,得到的回应就是,琴没有买保险,航空公司最高的赔偿金额为6000元,或者按公斤算了赔偿,那就更少了。上帝啊,6000元只够维修的寄费。在杜先生的帮助下,我最终索取到1万多元的赔偿,把琴寄回给Dake修理了。

琴不同于爱人的地方就在于,琴同时又是你手中的兵器。Dake在回信中说要大约10个月后才能把Athena修好寄回来。你可以10个月暂时不见老婆,最多是个相思之苦。可是10个月没有兵器,该怎么战斗?眼看着就要奔赴荷兰海牙,我总不能到了那儿跟Zoran Dukic和Enno Voorhorst两位大师说我没有琴吧?情急之下,我只好从杜先生那儿再拿了一把琴,依然是Dake Traphagen, 2006年的红松(雪杉面板),琴的名字我已经不记得。我在海牙的整个第一学年,就是与这把红松琴为伴的。后来,我用自己节省下来的一小笔生活费外加学院颁发的奖学金,支付了这把吉他。

Athena 修好后寄回了中国。那是07年夏天,JanDepreter与我一同回到中国进行了三个城市的巡演,共四场音乐会。与Athena重逢时我欣喜若狂,接着就在后三场音乐会中使用了她。Dake 把整个侧板给换掉了,修好的Athena就如崭新的一样,表现也依旧出色。我心中的如意算盘是,回荷兰后,红松的那把就卖给我的二重奏搭档Erik,因为他一直对那把琴很感兴趣,我也答应过他一旦Athena修好后,就可以把另一把卖给他。我用回Athena。这样我们的二重奏就是两把Traphagen,一红一白,够威风。可是,这个愿望压根儿就没能实现,因为第二次厄运很快就悄然降临了。

巡演结束后,我拿到了另一把新琴,Kevin Aram。计划是这样的,我需要预支自己下一年度的生活费来支付这把Aram,回到荷兰后,Erik会把红松Traphagen的钱付给我,这样就基本补回来了。可是回荷兰的时候,我无法同时带两把琴上飞机,有一把必须寄过去。我自然选择了更为娇贵的Aram随身携带,Athena通过DHL寄回荷兰。而就是这一寄,让Athena彻底地离开了我。

关于这第二次,我不想叙述太多,因为那是永恒的阴影。签收Athena的前一晚,一个疯狂的老太太拦住了我和Victor,向我们传教,并且煽动我们入教会。我们俩都不感兴趣,我态度很温和地跟她说,我们尊重上帝,但不意味着我们要入教。而Victor就没怎么搭理她,就说他才不信上帝。老太太癫狂地冲Victor喊道:“如果你不信上帝,上帝就不会保护你,你会被诅咒的!”后来,确实诅咒了。可被诅咒的不是Victor,而是我。第二天当我迫不及待地拆开厚实的防撞泡沫打开琴箱的时候,我看见的是Athena残败不堪的尸体。侧板毁了,面板也毁了,完全无法修复。我背靠着墙,瘫软地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房间里一片死寂,我的心碎了…

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就是不公平的。我甚至对上帝表示敬畏,可又如何呢?同一种悲剧在同一把琴上发生两次!再看那些吉他代理商们,还有不少我的同行,来来回回空运吉他,却很少听说出事。上了保险又如何?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个生命,一个曾经与我如此亲密的生命。Athena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常常被一种噩梦惊醒,就是打开琴盒发现自己的吉他变成了一块一块的。

从那以后,我宁可不登飞机也不托运自己的琴。人在哪儿琴就在哪儿。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用过Hiscox的琴箱,不是因为它不结实(任何琴箱都承受不起Athena所经受过的那种撞击),只是我不要再看到它。

不能带你一起漂泊旅行,也要让我的挚友守护你。Athena的遗体至今封存在荷兰制作家Otto Vowinkel先生的作坊里。


 楼主| 发表于 2015-2-24 20: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Kevin Aram,返璞归真

初次拿到这把白松的Kevin Aram 吉他时,被它巧夺天工的做工所震惊,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的推敲,虽然精雕细琢,却又看不出任何机械化的痕迹。看着这把吉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制作家用工具耐心地在木头上刨边的情景。

Aram吉他有着独特的声音,它不像Antonio Marin 那类格拉纳达吉他那样甜美,也没有Traphagen 的粗犷。它天然纯净,不带音染,仿佛能在声音里听出/嗅出木头的味道。它的外表也体现着这种毫无矫饰朴素,仅仅是一层油性的亚光漆,几乎是让箱体的木材直接裸露在空气里。它敏感,以至于你能听到自己右手任何细微的动作变化。敏感是一把双刃剑,当你能驾驭的时候,你会拥有一个丰富的调色盘;而当你失控的时候,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换句话说,它就是一面照妖镜,右手的驾驭能力在这面前暴露无遗。

和许多传统方式设计的吉他一样,Aram十分轻盈,音量不大,但这已经是Aram吉他中箱体较大的那个型号了,尺寸基本和Hauser吉他一样。说实在话,对许多人来讲,Aram可能并不是一件讨好的乐器。因为要在上面发出品质均衡的声音真不容易,没有耐心是很难从中找到弹奏的乐趣的。加上那适中的音量,也很难给人震撼的感觉。我在开始的几个月里,也是受尽折磨,挫败不断。但可能是由于我身处的这个学派的原因,我们对演奏的线条和色彩往往特别的在意,当你初见Aram这样的乐器时,弹拨几个音符,几个巴赫或泰雷加的片段,便嗅出了深藏的巨大可能性,你听到了完美的连奏,还有冷不丁蹦出来的一些你从没想象过的声音。这里有你需要的一切声音素材!

头几个月是兴奋和狐疑并存的一段时间,那是每个探索者必然都会经历的。琴的指板比我以前用过的都要薄,适应它意味着你需要一套新的左手技巧。右手就更不用说了,先要找到一个常规的声音和力度稳定下来,然后再去探寻更多的可能性。刚开始的时候,我简直就像个不会弹琴的人,无法正常完成一个曲子,那种沮丧可想而知。

记得一年后第一次和Zoran Dukic上室内乐课的时候,我和Erik排的是Antoine de Lhoyer的音乐会二重奏。我用Aram,Erik用Traphagen。我们紧张地弹完第一乐章,Zoran沉默了5秒钟,说了一句话:“不错!我是说你们的吉他。”我们脆弱的心理防线就被这一句话击溃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俩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当时,我们遇到一点动态上的问题,我怎么弹也不能把那个柱式减七和弦弹到理想的音量。“这已经是吉他的极限了,再加力就要劈叉了,”我对Zoran说。Zoran没有应答,走到我身后,把手伸到了我怀里的Aram的音孔前,放在弦上,说:“把和弦按紧了,再紧一点!”我刚使足了力气按住,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减七和弦,响彻琴房。Zoran演示了一个我这辈子在吉他上听到的最响亮的减七和弦!“听见了吗?“Zoran 平静地说,“不是吉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此时,我的脑子里其实只剩下自己满地找下巴的情景了。这又验证了Bream那句老话:“没有差劲的吉他,只有差劲的演奏者。”

我足足花了一整年吉他去和这把Aram磨合,但是当我在一年后用它完成了一套Bach的无伴奏奏鸣曲和Asencio的《内心世界组曲》时,我意识到了自己技巧上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在随后,我第一次在国际比赛上取得了奖项。

同一年,我获得了和荷兰青年管弦乐团合作演出的机会,共五场,由英国键盘乐大师、指挥家Richard Egarr 执棒。乐团编制不大,但吉他音量依然是令人担忧的。出于对音量的考虑,我向Erik借来自己以前那把红松Traphagen吉他来演出。第一场下来,有好几位弦乐演奏员向我表示,他们听不太清吉他的声音。我着急了,接下来还有连续几天的演出,我上哪里去弄一把Smallman那样洪亮的琴呢?一位朋友建议说,或许用一把白松琴会好一点。我赶紧回去给Aram换上一套高张力的琴弦,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和乐团演出了第二场。在台上,我卯足了劲儿弹却依然觉得音量不够,甚至比Traphagen还小。可神奇的是,回到后台,之前抱怨的那几位弦乐说:“你今天比昨天音量大多了,也很清晰,你到底做了什么改变?”我摊摊手回答道:“换了把琴,换了套弦,没了…”其实我自己也和他们一样纳闷儿,和昨天的差别有那么大吗?随后的音乐会自然也用Aram,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放得更开,我甚至在第四场即兴地加了些装饰音,Egarr先生在指挥台上会心地递给我一个飞吻。

Aram吉他陪伴我3年多,见证了许多美好的时刻,但更重要的是,我开始明确追寻的演奏方式由此萌芽,那就是丰富多变的右手。只有在一件细腻的乐器上,细腻的风格才能得以施展。而这种梦幻式的右手技法,从Jan Depreter 到Johannes Möller,再到Joseaugusto Mejia,Oman Kaminsky、Sabrina Vlaskalic和我,历经十多年的沉淀,已经逐渐成为我们这个学派的标志。那个时候的我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还在追寻那个隐隐约约的火炬。而那一路上,我很欣慰有Aram相伴。


(待续)



发表于 2015-9-21 09: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主的分享,很精彩!
发表于 2015-10-6 09: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
发表于 2015-11-19 10: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完了,想起了自己的学琴经历,感动ing!
发表于 2016-2-17 11: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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