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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一直很忙,现在有点时间写个帖子跟他家分享一下学琴这几年心得。因为个人觉得像过去一些前辈坛友一样发一些脚踏实地的心得供大家讨论和品味远胜于天方夜谭的无稽之谈来得更实际,也更符合论坛以琴会友,和谐共进的宗旨。
来这里这么久,十分庆幸能在这里认识那么多热爱,甚至真正视古典吉他为友的琴友,有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在默默流动,要说是感动,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作为因,但这种情愫总在默默地激励着我。
记得小时候,我家里就有一把吉他,琴颈都已经严重变形了。那是父亲的吉他,但我却对这个毫无兴趣。这是实话,一直到上大学的前一年我其实是很排斥学习音乐的,更别谈学一门什么器乐了。我从小就酷爱阅读,初一就开始尝试写作各种题材的文体,到了高中沉溺在写作中的我不能自拔,后来甚至患上了轻微的自闭症。那时的我只坚信一个信念,现实世界是千疮百孔的,只有自己笔下塑造的世界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生活的理想主义世界。所以到了大学以后,我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一边学习一边创作更多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年虽然写了不少,但由于自己长期太过于封闭,缺乏真正的生活阅历,仅凭借自己的内在体验去写,除了能偶尔地感动自己外,对其他读者而言有时会造成情绪和情感上的误导。且自闭自负的人终不免偏颇。
后来在我上大二的时候,父亲在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情况下就给我报了一个民谣吉他培训班。其实那时的我并不喜欢一切西洋乐器,如果一定要学我更中意古琴或者古筝之类的中国乐器。但是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吉他,他希望我能学习这个,而且民谣吉他入门简单,希望能提起我对这门乐器的兴趣。好吧,既然他只预付了三个月的学费那我就学三个月就算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断断续续一学就是一年。之后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在接触过吉他了。工作了一年半以后,我感觉生活是如此的单调乏味,自己的创作灵感也枯竭殆尽,我不能再写了,每天在单位反反复复地重复着相同的行政工作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三十年后自己退休时的模样。在有一天夜里,我连续翻看着这些年保留下来的几百篇文字,有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出自我的笔下,无病呻吟的东西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眼前,脑海里,我狠下心来烧掉了这些文稿,存在电脑里的一闭眼全删掉了。这些文稿正如过去那个既自命不凡,好为人师,然而又确确实实是个井底之蛙的愤青嵛少爷一样不值得一提。我要烧掉过去,删掉这一切然后从新开始。
上半年,我做了这个决定并立马辞掉了工作。家里人只有父母和少数几个老朋友支持我,其他人都认为我太任性,太偏执了。但是我只需要父母的支持这就足够了。下半年,我终于办好了所有手续,踏上了背井离乡的旅程。第一次到异国他乡我一句当地话都不会说,几经辗转终于到了自己向往的地方,见过老师以后就开始交钱上小课,一面开始在另一所语言学校学习语言。其实学习的前三年对我而言就是炼狱,其中的苦我已经忘记了,因为学会忘记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我唯独记得的寥若星晨的几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老师在给我上课的时候气得冲起来拉开窗户直喘气。(老毛子就这个脾气,男女都一样,看看普金你不难想象了)然后说:“你拍子数不清楚,吉他上的音也不熟悉,五线谱也不熟悉你为什么要来学?这里是音乐学院不是小学!”那是我去那儿的第一年,我当时用结结巴巴的俄语给老师保证说:“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在我入系考试的时候达不到您的要求,我就回家。”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我一边没日没夜的练习考试需要用到的基本功兼顾练习作品,一边恶补乐理基础,做了很多相关的习题,每天清早做车去借琴房练习视唱练耳(去晚了就没有琴房了),后来我还是勉强地弹完了一首奏鸣曲和一首现代赋格正式进入音乐学院学习古典吉他。没想到入系之后才是炼狱的开始,就拿专业一门来讲,一学期(半年)要完成5首专业作品,一首复调,一首大曲子(大曲子的概念是三个乐章或者四个乐章的奏鸣曲,古典变奏曲,组曲),三首吉他小品(像我们经常提到的《阿斯图里亚斯传奇》《阿尔罕布拉宫回忆》等就归在这一类中,可以自选,当然刚入系的我不会那么傻去为难自己。)然后,还需要为重奏考试准备两到三首作品。大一到大二的学生学期还需要通过基本功考试的测试,这个考试就是让你去弹各种音阶,然后导师在考试那天临场限定演奏的速度,临时改变重音位置看考生能不能迅速适应,熟练掌握各种西洋中古调式音阶并完成弹奏。此外巴音,和旋等也是基本功的测试范畴。那个时候,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没有睡觉的概念,好在我一个人在比较偏远的外面住没有邻居嫌弃我吵。除了专业以外,还需要学习其他十来门理论文化课,这些东西老师都只是抛砖引玉,再加上语言上的障碍,接受能力会相当有限,很多东西都是把老师讲的大致题目记下来然后回家后在维基百科上去系统学习。还有一门值得一提很有意思的课就是交响乐指挥这门课。学院开设的这门课是非常认真的,也是我这个专业的必修课,不是选修。平时是一个教授和两个钢伴一对一的给我上。之后由这门课衍生出来的配器法是由指挥课老师专门在另一个时间段给我上,主要就是补充一些理论知识和布置一些配器作业让回去做,这就等同于第二专业一样。还有一个事,那时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未婚土耳其人也来找我们老师上课,想考音乐学院,但是最后他还是由于各种原因退却了。他只是退而求其次,报考了另一所师范的音乐系去学习古典吉他了。他有一句话还是十分有意义的:“只要想开始,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到了大二的时候,导师告诉我让我整理一下大一弹过的曲目和我的另一个师兄在学院合开一场个人的演奏会。那时的我对舞台经验十分的缺乏,记得我第一次上台差点晕了过去,第一次切身体会头重脚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从头到尾把该弹的全都弹完了,但却回想不起在台上自己是如何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把那么多曲子都弹下来的。在准备音乐会的时候我第一次和导师发生了争执,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每次去上课她就会骂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她根本就看不到,她眼里看到的就只有我的诸多暂时克服不了的缺点。回到家以后,我也在思考我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毕竟跟我年龄相仿的那些曾经的朋友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选择了大多数人都选择的那条路,而从小就比较倔的我,一直都在为自己想要的做着争取,但那个时候真的累了,第一次感到压力如此大却没办法卸下。时光一逝永不回,父亲也在电话里鼓励我,说如果想回家不是不行,但支撑我活到现在的那个东西就彻底奔溃了,那么接下来我又是为了什么在活,为了什么在拼搏呢?后来我还记得一个练琴时的细节,就是在我由于缺乏休息意识昏沉导致练琴出错时,就会用水果刀的尖刺大腿三下,反反复复来强化自己的意识……
后来没过多久,父亲就因病突然离去了。那天正好是吉他俱乐部邀请我去参加演出的下午,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惊涛骇浪,但是总有一种还没睡醒的感觉,由于长期的极少睡眠,有时我都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因为以前也做过类似的噩梦),我拨通了吉他俱乐部负责人的电话请了假,负责人听了也很惊讶,一时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后来又通过脸书(fackbook)发来了短信,我根本就看也不看,继续抱着吉他像往常一样练琴,手指在不停地动不停地动,脑子里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突然,有一根琴弦(印象中好像是四弦)突然出问题了,只要一拨它,它就会打到品条发出杂音,突然出现这个问题我前后左右地检查了吉他一遍,吉他并没有什么不妥,再弹还是有这个问题,而且当时感觉弦打在品条上发出的那个声音就好像有人用手指死死捏住了那根弦。我亲了一下亲,把它放了下来去换演出服,一边换一边放松自己,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好多过去的剪影——爸爸那时最爱听我弹吉他了,有时到了晚上他躺在病榻上还让我拿琴弹给他听,他很喜欢听陈楚生的《姑娘》。那时,我虽然学的是民谣,但是也会弹一些简单的古典曲子,《绿袖子》,《爱的罗曼斯》也是他经常让我这个点奏机弹的……再次回到现实,我一边穿上华丽的小礼服,一边对着镜子旁边的吉他说:“我这就去弹给你听,我今天会去弹,我不会再怯场了……”
我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还流了那么多。我只要上台,即便是紧张得找不着北我也会把最光鲜亮丽的一面留给观众,因为观众捧场是为了看到你美好积极向上的一面,而不是花钱花时间来听你的紧张或者消极。所以,我不能带镜子里这张老泪众横的脸去台上,最后我去了,临时决定把以前准备的那两首比较符合能歌善舞的当地人审美品位的舞曲改成了Lee Brouwer其中一首奏鸣曲的第二乐章,因为这个乐章听起来就像是一首能让人灵魂沉淀,自悟哀与愁的经典之作,抱着吉他上台以后,俱乐部的负责人说了很多话,我便开始放空一切地弹,四弦打品的问题没有了,弹完之后前排我能看清的那些人中眼中都闪烁着泪花,他们为了鼓了很久的掌,我一直站在台上,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悲伤,轮回从来是生生不息的,前一曲是祭奠,后一曲就是新生。祭奠不应该太悲,新生不需要太喜,春夏秋冬又一春,每一年春天都有极多相似的地方但却又的的确确是不同的春天,剪影可以暂时留住过去,而现实却不停地承着大家毫不减速地开往了下一个冬天。法国小说家罗曼罗兰曾经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本质依然热爱生活的人。”
感悟既灵魂,每个人都是有感悟有灵魂的。但是如何将这份情怀赋予在自己钟爱的表现艺术上,光有灵魂是不可能做到的。需要你先对这门艺术表现手法加以驾驭,驾驭的过程是枯燥乏味的,甚至是痛苦的。任何有成就的人都无法避免。冰冻三尺非一日寒,梅花香自苦寒来。有了这份驾驭,再将自己独特的情怀和底蕴丝丝入扣地融入到这门表现艺术中,最后达到一种水**融,天人合一的境界。其次,就是需要这个人真有感悟,真有灵魂。如果他没有这些内在的东西,或者心灵是扭曲变形的,看世界的时候眼睛就会长歪,那会是十分惋惜可悲的一件事。这是一条漫长艰苦的路,需要不断探索,不断总结,以及不断克服外界的,内心的各种阻碍。
记得我刚来论坛的时候也不太会去评论别人的视频,有时说话会很直接伤害了一些真心喜欢吉他的朋友们,我实在很抱歉。或许我现在说的这些有人会觉得很装模作样,但是我当时写评论的时候的确就是这样一种心情: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对吉他的热情,也能体会到他们想以怎样的方式去处理所弹的曲子。但是手上功夫一下又不是那么溜,出现了很多技术上的问题。我当时就是想如果能赶紧纠正过来就好了,很简单的想法。但是现在看来却不很可行,技术上的问题还是需要慢慢琢磨的。记得前年我还请教过匡俊宏练习方法,他也这么告诉我,慢慢跟着节拍器练,可以改变节奏型去练,比如四个十六分音符可以改成切分或者附点或者前八后十六等去练习,这些方式都是为了提高手控制力的办法。这些方式虽然很不起眼,很多老师都是这么说的,但是却是经过验证且行之有效的办法,虽然不免枯燥乏味。
至于我,正式学古典吉他的日子也太短了,很多东西力不从心,现在只是个入门,说我是专业学生我有时也觉得脸红,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在垫着脚做事,不过透过我灵魂的感悟却一刻不停地在向着吉他渗透,但愿在以后每经历一次四季更替之后会弹得越来越像样子,越来越打动人心。
再次真心谢谢各位的支持和鼓励。弹琴是一件快乐的事,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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