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认,只要你热爱艺术,人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艺术家,只要你热爱音乐人人都可以是自己的音乐家。热爱是每个人皆有的能力,用自己喜爱的方式去挥洒这份热爱是上天赋予我们每个人的权利。希望大家通过今天这一章的阅读,可以对“我们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艺术,面对音乐,面对我们喜欢的事”有一个比较深刻的认识。
第九章
“素人艺术”与童真不灭的亨利·马蒂斯 以上两幅笔者的肖像画,一幅出自专业画家之手,而第二幅则是本人亲手为自己画的自画像,两相对比相差甚远。很多学过绘画的人一眼就能从本人的手笔中挑出成千上万条不合“规矩”的地方。但正是因为如此,这幅非专业性作品所呈现出的有别于学院派的表现方式,正是艺术界所称的“素人艺术”(naïve art)。 素人艺术是指独立于学院派之外,未经过正规训练的非专业艺术家的艺术创作。那些不是科班出身,却秉着“我手绘我心”一直坚持绘画创作的人被称为“素人画家”。在这些素人的作品中,通常看不到学院派专业的手法与创作痕迹,整个绘画风格是以表现自我,展现生活经验与趣味为主,作品中往往充满着超现实的幻想以及纯真烂漫的情怀。 对于素人画家而言,没有行业的限制,年龄跨度也非常大。记得在很多年以前,国内举办过几场素人画家的展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艺术熏陶,随便涂涂画画纯粹也只是为了打发孤寂的老年时光。出自她笔下的那一幅幅绘画作品,无论从用笔线条还是色彩运用上看,皆看不出一丝学院派的痕迹,甚至对某些阴影与透视的处理也相当的有背常规,但每一个看过她参展作品的人都会露出会心的笑意。老太太虽然不具备绘画的基本功,但却敢于用画笔抒发自己心中所看到的世界,而这一份真诚与坦率似乎已经超越了技术层面的东西。她通过最原始的创作欲望,将那些不加修饰的绘画语言直接一股脑袒露在纸上,虽不修边幅,但也恰恰能留住人们的目光。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素人画家都是以近似儿童般的稚嫩笔触在写生,他们之中不乏也有天赋异禀的,在不断摸索中自觉向着学院派的画风靠拢。虽然不算是正统的科班出生,但从技法和最后的成品上看,已与专业画家相差无几。可是,就算在技术层面与专业画家持平,素人画家们却比正统的学院派者多了不少率真和超越正统规范之外的尝试,而少了几分后者难以意识到的古板与刻意。 “素人艺术”这一名词并不是在二十世纪之后百花齐放的现代艺术温床中诞生的。实际上,在十九世纪时它便已经出现了,而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法国后印象派画家亨利·卢梭。注意,这里提到的卢梭和法国启蒙运动的先驱之一让·雅克·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不是一个人。今天我们要谈到的是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之交艺术界公认的素人画家,他独树一帜的个人风格被认为是超现实主义的先驱,无论对同时代的艺术家(如:毕加索,贝克曼),还是对后世的艺术发展都影响深远。 现在,我们将结合他的作品来具体感受一下素人画家不同于学院派的另一番风貌。 首先看第一幅,名为《博斗中的虎与牛》。画中的猛虎与公牛正在静谧的原始丛林中进行着奋力厮杀。说实话,整个画面并没有给观赏者太大的血腥与暴力感,反而老虎显得如猫咪一般可爱,似在与野猪玩耍。 接下来这一幅,是一九零七年卢梭受另一位艺术家的母亲德劳内伯爵夫人之托所作的 《弄蛇女》。画面中,轻柔的月光与平静的湖水将弄蛇女的身影烘托在一片朦胧的神秘感中,整个画面传达着一种童话世界般的纯洁。 第三幅是一九一零年五月展出于巴黎独立艺术家协会的作品,名为《梦境》。这是卢梭生前最为宝贵的代表作之一,完成于他去世前的几个月。超现实主义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曾给予此画很高的评价。画面的背景依旧是茂密的原始丛林,隐匿在植被中的非洲女郎吹奏着管乐,引来各类飞禽走兽。画面左边一个具有古希腊美神意味的裸女自由舒展着她那月光般皎洁无瑕的酮体,正慵懒地向前面一对狮子夫妇打招呼。 这类以丛林为背景的画作在卢梭的创作中屡见不鲜,也是他个人风格的代表之一。然而事实上,卢梭是一个实实在在生活在巴黎的“原始人”。做了近二十年海关税务员的他,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法国。他这些丛林画作的灵感皆来自法国探险队员为他讲述的一些关于亚热带国家的见闻,还有一些是他自己从书籍与法国植物园、野生动物标本中得来的。从他这一系列画作中不难看出,与学院派所讲究的条条框框很难扯得上关系,反倒和大胆率真的儿童绘画有几分相似。但当我们翻开卢梭画册一幅接着一幅欣赏时,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治愈感涌上心头,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即是素人艺术的魅力。 首先,我们可以明显看出,大多数素人画家对客观事物的描摹皆以一种主观的“典型面”视角处理之,这一点和儿童绘画极为相似。 所谓“典型面”,即是能够简单直接地呈现出客观事物大体轮廓与特征的视角。比如一个小孩儿画汽车,他一定会画车的侧面,而很少去画一个正面的车,因为侧面比正面更能表现出“车”这一事物概念的轮廓与特点。通过这样概念性的视角去作画,即使对对象的捕捉有所夸张或是不准确,也不会妨碍观者轻松辨别出作者画的是什么。 因此,素人画家们也采用这样的一种主观视角来描绘客观事物。这虽与学院派主张要客观理性地去观察、把握好各种比例关系的要求相违背,但这样做却能很好地弥补因绘画技法的不足所带来的对客观事物模棱两可的描绘,阻碍作画中思想情感的表达。例如卢梭的这一幅《足球队员》,记录了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几个同事在树林的草坪上踢球的情景。画面中,几乎每一个球员都是张开双手正对着我们,偶尔有一个是侧面相对的,画家依旧将他的双手双脚以不合透视的笔法画了出来,这就是一种“典型面”的主观视角了。
其次,素人画家对客观物像的描画都非常的认真,呈现出一种不分主次,事无巨细的表现。 如果一个专业画家去野外写生,面对辽阔高远的自然景色,心中肯定会有一个景别的规划,主次的取舍。对于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他们更是会用不同的笔法来加以呈现。但我们从卢梭对原始密林的描绘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按照学院派的这一套流程去构图,而是将整个森林中繁杂的每一种植物都给予了非常细致描绘。甚至对于同一类植物的每一片叶子、每一个果实,都做了千篇一律且细致入微的处理。他这种细致到了每一根树枝、每一片花瓣的执着,让学院派的专业画家们也感到惊叹。也正因为如此,反而为作品增添了不少童贞的稚气。 另外,素人画家的作品总是给人一种超乎理性的夸张感。这种夸张不仅仅体现在对客观事物不合比例的捕捉上,更体现在他们对整个作品奇思妙想的构思中。 卢梭创作于一八九七年的油画《沉睡的吉菩萨人》,以建立在甜美梦境中的意境美使其成为卢梭一生中最为著名的作品,也是最打动人心的一幅。 作品描绘了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一个衣作鲜艳、皮肤黝黑的吉普赛艺人正沉沉睡着,一只雄狮却悄悄向其靠拢。此作在艺术构思上就明显具有超越现实的夸张感。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在野外露营,突然有一只狮子向自己靠过来,还靠得那么近,那会是怎样一种体验?而我们在卢梭的作品中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反而内心更加的平和安静了。这是为什么呢?天空中的那轮满月是那么的清澈,夜空是那么蓝,这样的背景赋予了整个画面一种似幻似真的梦境感。而在梦中,什么都可以是超现实的,生命与生命之间便可以如此的相安无事。 就技巧层面上讲,卢梭对人体比例和透视的把握都做得不那么到位,但他并不因为技巧的稚拙而阻碍情感的表现,故而真正感染到我们这些观者的并不是技巧,而是灵魂。作家张爱玲就在她的散文集《流言》中谈到过,当她偶然在画册中翻到这幅画时,一种莫名的感动倏然涌上心头。那个时候,她甚至都不认识有个画家叫卢梭。 卢梭的成名无疑跟世纪之交艺术界开放的风气有关。后印象派主张展现个人风格,这意味着绘画艺术已经在慢慢挣脱着传统的束缚。往往人们总是过多去关注一幅画究竟画的是什么,而鲜有人会去思考画家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最好的老师无疑就是自己,从这个层面上讲,自我意识的尽情展现比什么技巧都重要。 素人艺术的诞生对西方艺术教育界的影响无疑也是深远的,这让他们开始思考艺术应不应该仅仅是一种专业又机械化的训练?而它又能不能成为一种尝试,即任何人都能参与的一种尝试?其实,现在的素人艺术家在世界各地都非常多,他们不仅仅将创作看成是一种爱好,更将其作为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已经深深融入到了生命里。他们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带着宽容的眼光去欣赏这些别有风味的素人作品。 细细想来,我本人也不是从小就热爱艺术的那种人。相反,小时候的我动手能力非常差,学了半个小时也学不明白如何系鞋带。后来上初中以后,由于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才附带着关注一些美术和音乐领域的东西。真正对我艺术情怀产生重要影响的是一位法国画家,名叫亨利·马蒂斯。没错!他就是前面我多次提到过的“野兽派”创始人,同时也是西方现代艺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之一。在本章开头附上的《自画像》背景中,我身后挂的那半幅画中画,便是马蒂斯非常有名的《舞蹈》了。而右下角布满蓝色花纹的红墙纸,则截取自马蒂斯另一幅名作《红色的和谐》,这也算是在向这位伟大的“导师”致敬。 在认识马蒂斯之前,我曾看过很多西方著名画家的作品,如达芬奇的、卡拉瓦乔的、印象派作品更是屡见不鲜。但是,当我看到马蒂斯的作品后,一种想要马上拿笔作画的兴奋和冲动终于压垮了我作为一个外行人不敢动手去画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曾听一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讲过这样一段话:“当你不敢拿笔画画时,看看马蒂斯的作品你就会变得很敢画了!”马蒂斯的画是真正做到了天真无邪、毫不做作,有的作品乍看之下还真像是三五岁孩童的随手涂鸦。但正因如此,才具有一种其他严肃画派所不具备的强烈亲和力和喜悦感。所以,我想简单地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伟大的画家。 “野兽派”这个的名字并不是以马蒂斯为代表的画家们自己取的,和印象派一样,都是当时艺术界评论家们带有贬义的“馈赠”。 在一九零五年法国第二届秋季沙龙展上,马蒂斯、德朗、马尔凯等人大胆展出了自己一批色彩刺目夸张、笔触粗狂、形态高度扭曲的油画作品,这些在当时惊世骇俗的作品自然造成了圈内的阵阵恶评,尤其是马蒂斯那副《带帽的女人》,更是被形容成“泼向观众的一桶颜料”。而这批色彩抢眼,构图原始又充满野性的油画正好围绕在展厅中央一樽颇有文艺复兴气息的裸女雕塑周围,故被当时一众评论家说成是“多那泰罗(那樽雕塑的名字)被一群野兽包围着”,“野兽派”因此得名。 但事实上,马蒂斯的作画风格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狂放不羁,而是经历了一个由传统到突破的漫漫历程。而他最终经过历练而成型的“野兽”风格无论对现代艺术的发展还是对我们当今生活的各个领域(各种服装款式及色彩搭配、各种商业Logo的设计)都产生了绝对直接的影响。因此,在马蒂斯去世之后,他的挚友毕加索曾说过,马蒂斯之后再也没有真正懂得色彩的人了。 亨利·马蒂斯出生在法国北部的一个小市镇,原本家人希望他学习法律并给予厚望。从后来马蒂斯狂野不羁的艺术风格就可以预料到,他并不适合从事像法律这样严谨又理智的事业,很快家人也发现了这一点。虽然这个叫Bohain的法国小镇并没有什么艺术氛围,但当地却有一家规模颇大的纺织厂,常年以生产色彩艳丽、图案丰富华美的纺织品闻名。我想,这些童年的见闻对于他后来艺术风格的形成也有着间接的关系吧。马蒂斯从小身体不好,由母亲一手照料,爱子心切的母亲最后还是不忍心逼迫儿子去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就成全了他画画的梦。最初,出生在偏远小镇的马蒂斯并没能有机会接触到巴黎艺术界那种开放、多元的艺术气息,对于莫奈开创的印象派画风,或者是夏卡尔那种带有奇幻梦境般的作品风格他闻所未闻。所以,最开始也只能按部就班地研习最为传统主流的绘画风格。 这就是马蒂斯改行后画的第一幅油画,在一年内就完成了,也显示出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但从阴郁的色调上来看,却与后来他真正成名的风格大相径庭。 一八九零年,马蒂斯终于有机会去往他梦寐以求的艺术之都巴黎,而大都市的繁华与百花齐放般浓郁的艺术气息让他大开眼界。于是,他开始在朱利安学院接受着正规的美术学习。最初,他以画传统的静物、风景为主,对画家夏尔丹的风格情有独钟,并亲自去卢浮宫临摹了好几幅。同时,他的绘画风格也受到了印象派、后印象派乃至日本浮世绘的影响,自我风格初见雏形。但是,他在艺术上真正的飞跃却并不是在巴黎这个顶级艺术之城,而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小地方。 用马蒂斯自己的话来概括,对这十多年在巴黎求学与探索的总结:“就像一个醉汉,在狂躁不安中竭力想踢开一扇门。”想来也对,一个艺术功力不深的人,在猛然接触到巴黎那般百花齐放的艺术氛围后自然会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迷茫,更难形成自己独到的风格了。于是一九零五年,他毅然决定离开巴黎,开始了游学之旅。第一站便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小渔村——科利尤尔。这是一个非常靠南,已经接近西班牙的一个沿海小港湾,常年阳光充裕明媚,一草一木都充满着丰富多变的色彩。拖妻带子的马蒂斯自然被这儿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深深地迷住了并猛然受到启发,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绘画手法,从而终于迈出了即将轰动整个艺术界的那一步。 西方绘画艺术发展到如今,各种技法已十分完善,公式化的创作手法涵盖了包括光、阴影、透视乃至笔触等一切细节。然而马蒂斯却偏偏要做一个彻底叛逆的坏小子,用他自己的一句名言:“同样是绿色,一千克的绿比半千克更显眼”。这就是说,要想让色彩更加鲜艳,就必须大量地去使用它。因此,他创造出了西方绘画史上从未有过的用色技法。 这一幅名为《科利尤尔的屋顶》即是马蒂斯觉悟后风格转变的一大尝试。画面中的科利尤尔由各种粗狂的色块零零散散地拼凑而成,和现实世界相去甚远。但他却做到了真正打破常规,将自己对色彩运用的理念付诸实践,迈出了从大众风走向个人风格的重要一步。 说到色彩运用方面的创新,在后印象派的创作中就已经被实践过了。如梵高的《星夜》、《阿尔夜间的露天咖啡座》等,我们都能看出梵高对“蓝”、“黄”两种“补色”大面积的使用。所谓补色,就是在色环上相距180度的两种色彩,也是冷暖对比最为明显的两种色彩。在梵高的画作中,极冷的“蓝”与暖色系的“黄”就是一组对比强烈的补色,同时使用的话会造成一种突兀,不谐和的冲突感。用得不好,甚至难以统一画面的整体色调。马蒂斯的色彩理念或许有受到梵高的影响,但却刻意避开对前人的效法,而采用“红”、“绿”两种补色来突显自己的风格,强化画面的即视感。甚至觉得,他竭尽疯狂的色彩运用已经超越了后印象派,各种颜色在他手中已不再是塑造客观物像的材料,而是自我情感的宣泄。这样一个被当时法国主流艺术圈视为“疯子”的人,却非常幸运的在有生之年遇到了伯乐! 第一个赏识并购买马蒂斯作品的是一位俄国纺织业大亨——谢尔盖·史楚金。他是一个非常迷恋现代艺术的企业家,接连收入了马蒂斯的多部作品。 上面两幅即是当时史楚金买入的最为著名的作品《音乐》与《舞蹈》,其中第二幅《舞蹈》便是笔者自画像身后挂的那一幅了。这两幅巨大的作品色彩简单,构图更近似儿童,就连史楚金第一眼看到时也大为吃惊,更别提之后在巴黎展出时的反响了。那个年代,虽然欧洲艺术界大行开放之风,但像马蒂斯这样不管不顾、大破大立的个人风格,还是为当时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人们难以置信自己眼前这些“龙虾男”能传达出怎样的艺术美感?更有激进者认为马蒂斯的这种行为已经超越了哗众取宠的层面,这是在对人类艺术史上一切宝贵经验与秩序的亵渎与否定。然而今天看来,画面中的每一种纯色相互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视觉感,就好比现代音乐中对不谐和和弦的运用,反而能产生一种别有洞天的艺术效果,而那些简单又不失童真的人物造型更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魔力。 有人质疑,像马蒂斯这样将所有颜色都情绪化地堆叠在一个画面中,难道就不怕失去画面的统一性和协调感么?事实证明,并没有。原因就在于他大量使用了诸如白色、黑色等具有中性色调的基本色作为过度和连接,以致我们从视觉上能将这些杂乱无章的颜色和谐地联系在了一起,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法难道不正是一个艺术家的高明之处么? 马蒂斯曾说,他的作品就像一张安乐椅,能无时不刻地传递着快乐。确实如此,从他的每一幅作品中我们都很难看出任何沉重、消极的东西,而那些充满着无忧无虑的纯真总是贯穿在他一生的创作中。 事实上,马蒂斯本人并没有那么洒脱和逍遥。他年轻时就因为肠道疾病被迫做过手术,到了一九四零年以后不幸恶化为肠癌,每天都要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可他依旧乐观开朗,积极面对着所剩不多的每一天,还曾经帮照顾过他的一位修女设计过教堂装饰。那些黄蓝相间的彩色玻璃碎花,他徒手用碳笔在墙上画下的耶稣更是有别于以往任何时期、任何一位大师的手笔。那种质朴、亲切得无以复加的造型,是出自怎样豁达敞亮的胸襟啊!第一次将这“神爱世人”精神呈现得那么贴近我们每一个人。当您仰望马蒂斯笔下的耶稣时,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神就在我们面前,是那么真,那么近! 真正的艺术家一定是一个能推己及人,拥有着博大胸怀的圣人。他们只愿意将一切美好积极的东西传扬出去,而非是抒发对怀才不遇的自怨自艾。他们之所以伟大,绝不单单只是靠着深厚的艺术造诣,更重要的是他们伟大的人格和辉煌的人性照亮了整个艺术的殿堂,以至于我们后人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他们的作品,还是因为他们的个人魅力而对其心生仰慕,又或许二者早已合二为一了吧。这样的圣人没有年龄的限制,高寿的马蒂斯如此,年轻的莫扎特亦是如此!当您深深沉醉在莫扎特那首著名的《C大调第四十一号交响曲》中时,那灿烂明媚的曲调怎能让我们联想到此时的莫扎特已是山穷水尽,他陷入了人生中最为贫困潦倒的绝境,而这样的状况一直到他死的那日也未曾改变过。因而,这首又被称作《朱庇特交响曲》的作品也成为了莫扎特一生所写下的最后一首交响乐作品。但如果您是一位对音乐欣赏有着一定认识的人,一定会在这首交响曲的最后部分发现莫扎特在这充满阳光表象下内心的挣扎与反思。在《朱庇特交响曲》最后乐章的最后一部分,他以高度对位的手法写下了一篇辉煌的赋格。无独有偶,贝多芬和其他一些音乐伟人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都不约而同写作了大量的赋格。或许只有通过这种多声部间不断冲突、亦问亦答的手法,才足以表达他们对人生的深刻思考吧。
晚年的马蒂斯在肠癌的折磨下有时连下床也非常困难,但肉体的苦难并不能遏制他对艺术、对纯真的颂扬,他开始拿起剪刀将五彩的卡纸裁剪成不同的形状,创造出了一系列非常经典的剪纸画。这些精彩的剪纸作品都收录在了一本叫《爵士》的册子里,而这一系列的作品也成为马蒂斯晚年的最后创作,将他对艺术返璞归真的深刻理解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中有一幅剪纸画让我本人看着便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那就是《伊卡》。 在这幅作品中,马蒂斯将深蓝色的卡纸作为背景,而画面正中的那个黑色人影就是古希腊传说中的伊卡努斯。他有着一对蜡做的翅膀,其父亲常常告诫他不可以飞得太高,否则太阳的热度将会把他融化。但天性率真的伊卡渴望蓝天、渴望自由、渴望翱翔,他毅然决然朝着太阳飞去。当他的翅膀果然被太阳之火融化殆尽时,他从天空坠落即将死亡,但那颗充满着好奇与探索的红色心脏仍然蹦发着生命的律动。这难道不正是马蒂斯对自己一生艺术追求的写照吗?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死亡,但那种对艺术不断探索的精神,那股叛逆又坚持自我的执着,那颗永远热忱的心,永远都是红色的,不灭的! 有人抱怨马蒂斯晚年的那些剪纸画太过简单,就算是小孩儿也能做。每当有人向他委婉地表达出这样的质疑时,他总会满带笑意地回答道:“孩子能做,那您为什么不做?” 马蒂斯的生前挚友毕加索晚年也曾感叹:“我十四岁就能画得跟拉斐尔一样好,但七十岁后才能真正画得像个孩子!” 两位艺术界的泰斗穷尽一生的探索也再次证明着,要想真正了解艺术,只有靠心去感受。世界上没有一件艺术作品真正不能为人所体会和感受,唯独有的,是缺乏那么一颗能够感受艺术的心。 或许你的眼睛可能看不懂,耳朵可能听不懂,但如果你的心还是红色的,就一定能感受得到! 艺术的形式可以千变万化,但如果您是因为形式太过稚嫩或“不专业”而对艺术作品的本质产生轻慢,那么您永远都品不来“艺术”这杯独特的红酒。 感谢马蒂斯为我们带来的感动与快乐,他真不愧为现代艺术的奠基人!
PS:大家不妨思考一下,马蒂斯之所以成为西方一代艺术巨匠凭借的是什么?是出神入化、无法超越的画技吗?我并不这么认为。我们不能否认身为艺术家需要掌握一定的技术知识,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把超越技术层面的某些东西视若珍宝。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呢?看看马蒂斯的《伊卡》,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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